2016年1月13日 ，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梁振英在新年施政報告中宣布禁止境內象牙貿易計劃。國際保護生物學會中國委員會秘書長、北京師範大學教授、大象專家張立說，希望中國內地也要緊跟步伐，盡快落實習近平主席向全世界做出的中國終止象牙貿易承諾。

張立近日在《自然》雜誌撰文，認為中國政府可以採用贖買的方式收購國內合法像牙庫存。他告訴中外對話，收購花費大約在8000萬美元左右，“這種方法的執法過程更簡單、經濟，也更加高效。”

中外對話：習近平主席的禁貿表態，對中國國內的象牙貿易有沒有產生直接影響？

張立：去年9月底習主席訪美後的表態，已經對國內象牙市場產生了影響。對廣州、北京、上海、南京、杭州等城市的實地調查顯示，很多像牙銷售企業的象牙產品價格都有明顯下降。此外，國家有關部門也已經組成聯合工作組赴福州、廣州、揚州等地實地調研象牙雕刻和銷售企業，並正在製定禁貿時間表。

中外對話：為什麼還沒有看到中國全面停止象牙貿易的時間表及實施禁貿的相關舉措？您認為什麼時間全面禁貿合適？

張立：中國現行法律的目的是保護新建立的市場經濟，並不允許簡單關閉註冊的合法像牙雕刻企業和經銷商。中國還面臨著牙雕這一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如何傳承的問題，以及象牙合法交易市場在中國長期合法存在，立即全面禁貿存在一定的難度。但是，如果遲遲不出台具體的禁貿舉措，就會給非法像牙流入合法市場以可乘之機，同時也有可能會讓習近平主席的表態蒙塵。全面禁貿越快越好！

中外對話：全面禁貿難度何在？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

張立：禁貿必須讓象牙去商品化。國家通過贖買回購合法庫存是像牙去商品化最簡單的方法，也是政府應當考慮的策略。政府將市場上所有的合法像牙庫存一次性購回，再視情況將它們移交給博物館。回購完成後，不再允許任何形式的商業性象牙貿易，市場上的所有像牙製品都為非法。牙雕工藝品依然可以作為藝術品在博物館中陳列，也可以在學校作為教具使用，傳承中國文化遺產和宣傳保護瀕危物種的重要性。

中外對話：回購需要多少資金投入？

張立：在2009年，進口企業從非洲獲得的象牙庫存大概是每千克150美元，再公開拍賣給註冊牙雕企業的價格是每千克1350美元，再加上期間庫存和管理的費用，目前每千克大概售價為2100美元。以此計算，回購中國境內所有合法像牙原料的花費大約在8400萬美元左右，此外，在現行市場價格下，還另外需要5億美元來購回所有像牙製品。如果扣除企業30-40%的利潤空間，贖買回購的成本將更低。

整體費用聽起來似乎很高，但中國政府經常在“生態補償”(Eco-compensation)項目上花費數十億美元。比如，補貼農民和土地擁有者停止耕種貧瘠耕地，改為植樹種草（“退耕還林”、“退耕還草”項目），地方政府也擁有用於生態保護和生態系統管理的資金。根據一些估計，中國已經在這類項目中花費了超過1000億美元，在這樣的背景下，為消除象牙消費、保護瀕危大象物種花上數億美元並不算大數目。

中外對話：您提到的這些國家生態補償工程，保護和受益的是中國自身，但中國政府願意為保護非洲大象花巨資嗎？

張立：少數的非法像牙貿易和嚴峻的象牙走私問題已經影響到中國在非洲的長遠投資發展戰略，影響了中國的國際形象。相比於歐美等其他國家，中國作為負責任的新興大國，更會為非洲的環境保護和野生動物保護而投入更多的經費。而且以此根除對象牙等瀕危物種的奢侈品消費也符合國家提倡的生態文明建設的大政方針。

中外對話：中國全面禁止象牙貿易之後，非法貿易有可能轉移到其他國家嗎？

張立：中國和美國全面禁貿後，非法貿易可能還會存在一段時間。但是隨著兩國國內執法的加強，合法市場的取締，非法貿易勢必會轉向其他國家。因此我一直認為像牙禁貿絕不僅僅是中美兩國的事情，需要全球其他國家的參與和支持。對於非洲國家，目前所面臨的更大挑戰是由於盜獵、人口快速增長造成的大象棲息地喪失等問題。如果國際社會能夠通過幫助非洲擺脫傳統的、依靠售賣自然資源謀求自身發展的非可持續性經濟成長模式，我想沒有哪個非洲國家願意冒著大象物種滅絕風險而繼續進行象牙貿易。

中外對話：美國和中國情況有什麼不同，美國禁貿需要做什麼？

張立：中國的象牙禁貿問題主要挑戰來自兩個方面。一是目前仍有較大的合法庫存象牙，二是牙雕是中國數千年傳統文化的一部分，牙雕工藝也是中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因此對中國象牙禁貿而言，既要考慮到如何解決好合法牙雕雕刻和銷售企業的轉型和替代生機扶持的問題，又要兼顧非物質文化遺產如何傳承的問題。而美國沒有像中國這樣大的合法庫存。 CITES公約2008年一次性允許中國購得62噸合法像牙，經過近年的消耗，仍有較大合法庫存）。 (CITES, 即《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於1975年7月1日起正式生效，成為管理瀕危物種國際貿易的國際法)

美國的問題是大量的戰利品狩獵象牙的進口和公約生效前所獲得的象牙的貿易問題。目前美國國內象牙禁貿受到槍支協會和獵人協會等組織的堅決反對，推行全國禁貿的聯邦法律即使通過了，也僅能禁止各州之間的貿易，而各州內的象牙貿易仍需各個州議會來立法予以禁止。但是目前美國國內象牙交易較集中的紐約州、新澤西州和加利福尼亞州已經率先進行了立法，禁止公約生效後獲得的象牙貿易，僅允許公約前的古董象牙交易，這是重要的進展。但是中美兩國距離全面禁止各自國內的象牙貿易仍然困難重重、任重道遠。